第13章 血月烬海（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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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尖悬停，离那紫袍少年咽喉不过三寸之距，森寒的剑气已刺得其喉结滚动。

然而，整个寒江入海口，却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。

六道贯通天地的紫色光柱，凝固如撑天之柱。

汹涌的浪涛悬在半空，水珠晶莹，却不再坠落。那千丈雷蛟巨口之中酝酿的、足以湮灭百里的毁灭雷光，亦如琥珀中的虫豸，僵死不动。

唯有天穹之上，那轮妖异的血月，光芒愈发刺目、粘稠，将大地、海面、乃至每一个挣扎的身影，都拖拽出扭曲而冗长的暗影，仿佛幽冥伸出的爪牙。

“时…停？”郑玄体内那新生的剑蛟灵脉在疯狂示警，传递着超越他理解的悸动。这不是术法神通，倒像是…

“天罚睁眼的前兆！”慕千秋手中的翡翠烟斗无声炸裂，碎屑纷飞。

这位见惯了风浪的流雨湖主，此刻枯槁的面容在血月下明灭不定，沟壑般的皱纹里沉淀着骇然，“有老家伙…要动真格的了！”

话音未落，东方的海平线陡然拱起！并非巨浪，而是整片海域被无形的伟力托举，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千仞水墙！

水幕之上，一道身影清晰浮现。白发如九天垂落的银河，衣袂翻飞间似有星辰生灭，手中那柄形制古拙的长剑，剑鞘上“玄天”二字流淌着岁月都无法磨灭的微光。

王长生！元婴真身，降临！

然而，与之对应的，是海天相接处那铅灰色的厚重劫云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汇聚。

云层之中，没有雷霆咆哮，只有一道道无声撕裂的、纯粹的黑色裂缝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，连那妖异的血月光华，亦被其扭曲、吸纳，仿佛世界本身被蛀空的伤口。

七位身着杏黄八卦道袍的老道，面容枯槁，眼神却如古井寒潭。

脚踏北斗七星方位，每人头顶悬浮着一枚磨盘大小、布满铜绿的“通宝古钱”。

钱眼之中，射出道道清蒙蒙的光束，交织成一张覆盖数里的无形巨网。

网上，三条挣扎咆哮的雷蛟虚影被死死捆缚，每一次挣扎，都让老道们脸色煞白一分，口鼻间溢出缕缕血丝。

为首老道手持拂尘，尘丝根根绷直如铁，缠绕在蛟颈之上，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吱”声。

他浑浊的眼眸凝视着血月，口中无声诵念着古老的渡魂经文。

数十名身着水蓝劲装的修士，脚踏浪尖，身形随波涛起伏，宛如一体。

他们沉默着，将一枚枚鸽卵大小、翠绿欲滴的种子投入汹涌的海水。

种子入水即化，瞬间绽放出翡翠色的巨大漩涡，疯狂旋转着，拉扯、消融着千丈雷蛟搅动的磅礴水元之力。

每一个漩涡的绽放，都伴随着一名流雨修士面色的骤然灰败，甚至有修为稍弱者，口喷鲜血，身形摇晃，却咬着牙，将最后一枚种子按入心口，以身化旋！

剑气森然，汇成一片青色光幕。

刑堂新任首座岳青，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劈，手中长剑每一次挥出，都带着斩断江河的决绝。

剑路大开大阖，隐隐带着几分郑玄记忆中父亲郑乾的轮廓，却又更添一份沉郁的悲怆。

他身后，数十名青山法门剑修结阵如林，剑光如潮，死死抵住潮水般涌来的紫剑宗死士。

剑锋碰撞，血肉横飞，不断有人倒下，空缺瞬间便被同门补上，剑阵始终不散，沉默地绞杀着，在血月下犁出一条由断刃与残躯铺就的惨烈之路。

战场边缘，数百衣着杂乱、法器五花八门的散修，如同闻到血腥的鬣狗，却又透着末路的疯狂。

他们结成松散的战团，专门袭杀落单或受伤的紫剑宗修士。

莫老那佝偻的身影也在其中，他不再有坊市中的市侩，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狠厉。

一张特制的、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巨大渔网在他手中挥舞，每一次抛出，都罩向那些崩飞的祭坛碎片或是紫剑宗修士的储物袋。

网中猎物挣扎，便引来数道狠辣的术法光芒，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
这是乱世的掠食，亦是蝼蚁在倾天巨浪下的挣扎求存。

“所有修士，即刻撤离海岸！” 清微子掌门的声音透过一面悬浮的青铜古镜响彻战场，镜光如清冷的月华扫过，那被冻结的时空“咔嚓”一声，重新开始流动！

死寂被打破，杀声、爆炸声、法术轰鸣声、垂死的哀嚎声瞬间充斥天地，比之前更甚百倍！

郑玄手中的玄蛟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长吟，剑身滚烫，一股沛然莫御的意念牵引着他，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金色流光，直扑最近那座紫光冲天的祭坛！

剑蛟灵脉在体内奔涌咆哮，赋予他超越极限的速度与力量。

沿途阻挡的紫袍修士，只觉眼前金光一闪，咽喉处便是一凉，意识旋即沉入永恒的黑暗。

他心中无喜无悲，只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杀意。

第一座祭坛前，杨震的元神扭曲挣扎，上半身已与下方的雷蛟头颅虚影融合过半，发出非人的痛苦嘶嚎。

郑玄眼中金芒暴涨，玄蛟剑毫无花哨地斩向那连接元神与蛟躯的粗大紫色光带！

剑锋触及光带的刹那，剑脊上那条沉寂的金色蛟纹骤然活了过来。

它脱离剑身，化作一道凝练的金光，如贪婪的毒蛇，顺着光带逆流而上，疯狂吞噬着其中流淌的融合之力。

“不——！！” 杨震的元神发出绝望的尖啸，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、溃散。

光带寸寸崩裂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巨蟒。

当最后一丝连接断开，祭坛上那条气息凶戾的雷蛟，如同被瞬间抽去了魂魄，庞大身躯轰然瘫软，生机急速流逝。

郑玄毫不停留，身形折转，扑向第二座祭坛。

这里的融合程度更深，紫剑宗那位以丹道闻名的堂主，半个头颅都已覆盖上细密的紫鳞，眼神混乱而暴虐。玄蛟剑刺入光带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！一股狂暴的雷霆意志反噬而来，剑身剧烈弯曲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！

“郑师弟！坎位，水龙破煞眼！” 王斩疾的厉喝从斜刺里传来。

他脚踏两条由纯粹水元凝聚的咆哮水龙，青铜长剑挥洒间，一道道水蓝色轨迹在空中勾勒出玄奥的阵法节点，直指祭坛某处！

郑玄心念电转，剑随心动！玄蛟剑锋顺势一引，挣脱光带束缚，如毒龙出洞，直刺王斩疾指引的祭坛坎位。

那里，一块巴掌大小、深嵌在祭坛基座中的菱形紫晶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。